著名白癜风研究专家 https://m-mip.39.net/disease/mipso_5464437.html 篇幅较长, 烦请耐心阅读。 8痛仰15五中甲班陈少裕文人并不姓文,他姓朱,朱熹的那个朱。据他自己所说,应该是朱熹的第N代传人,再加上同是教师的父母,文人倒应该像他的祖祖辈辈一样,通晓诗文温文尔雅。可事实上却不这样,朱文人留着朋克头,抽烟、喝酒、打架,无一不会,无一不精。说起来,倒更像是流氓一点。 可朱文人自己却不这么想。他认为自己和流氓还是不一样的:他有信仰。“虽然从最开始的苍井空到水谷新音换了无数次,但我毕竟是个有信仰的人啊。”这种念头让文人虽然跟流氓混一块,但心里却一直有着鹤立鸡群的感觉。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没有找到刘邦的韩信,正处在“潜龙在渊”的状态。 良好的自我感觉毕竟也只是感觉,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。高中三年,单单旷课天数就差不多一半了,再加上走神聊天看漫画的日子,真正听课的天数不知道有没有过百。以至于毕业典礼那天,英语老师见他就说:“诶,这么久没见,都这么大了啊?”所以,朱文人高考落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 据说成绩出来的那天,朱父摔了最喜欢的龙首紫砂壶,朱母泪湿衣襟。朱文人不以为意:自己虽说高考落第,可这不是因为还没转运嘛,等遇到了属于他的刘邦,就是他开疆裂土成就一番事业的时候了,哼哼,到时候吓着你们可别怪我。 其实朱文人这些年倒也不是真一无所成。高一那年暑假,大名鼎鼎的痛仰乐队不知为什么,来他们这个小城市里表演。看完表演的朱文人后来便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买了台架子鼓。每天都在房间里敲,只是偷偷摸摸地学,倒也没有往外传。文人卯着一口气,就打算着让所有人大吃一惊。有时候朱母听见房间里锣鼓齐鸣的声音会问上几句,每当这时,朱文人只说:“以后你就知道了。”至于朱父,在和教育局领导应酬的他似乎也从未听见过,时间一久,朱母也就习以为常了。 高考成绩出来的第十天,正当朱文人在纠结“是要去北漂呢还是北漂呢”的时候,传来了万达影视要来他们这儿为旗下一支乐队选鼓手的消息。朱文人欣喜若狂,等了这么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。要去面试的时候,朱文人抱着架子鼓对朱母说:“我要迈向成功了。” 面试在一间小房间里面,朱文人进去的时候,评委坐成一个半圆包着他。朱文人深吸一口气,放好架子鼓,开始敲起最熟练的那首曲子。手微微有点发抖,但很快,进入状态的朱文人将曲子顺利敲完。 睁开眼的朱文人有些兴奋,这回表现超常,应该没问题。评委眼睛有些发亮,一溜串问了许多问题,朱文人一一回答。双方都挺满意,快结束的时候,一个双鬓有些发白的评委问了句:“你这次高考,成绩怎么样啊?”朱文人楞了一下,变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,场面一下子冷清起来。老评委皱了皱眉,再问了一遍。朱文人细如蚊鸣的声音终于传来:没,没有考上大学。 朱文人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房间,又是怎样走回家的了,心里只还存着一个念头:也许那只是随口一问,没什么要紧,对,没什么要紧的。 三天后的面试结果的消息传来,他们选择了学校的乐队鼓手。朱文人了解过那个鼓手,水平和他相差不多,成绩年级第二。知道结果后,朱文人抿着嘴不说话,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。 后来听说朱文人去复读了。去的时候一袭素衣,只拿着一张痛仰乐队的唱片。 再后来的后来,朱文人成为一支著名乐队的鼓手时,我曾问过他:“你的信仰是什么?”他的回答我始终记着。 信仰是觉醒,是你自己走在荆棘丛生的路上不悔初衷的选择。它是痛苦的。 痛仰,痛之信仰。 9怪兽法则13美技陈丽明在这个满是怪物的世界里生存,首先,你也要变成一个怪物。 黎明,安宁终于爬上了这座空旷的山。清冷的山风吹来,好似在他的头顶开了一个洞,无限的绝望涌入他的四肢百骸。站在山的顶峰他想从这里滚下去,了却余生,可惜并不能。几个时辰后,日渐灼热的光照在安宁倦惫的侧脸上,他沉沉睡去。 夜风让安宁颤抖了一下,微微的眨了眨眼,在这刺眼的灯光里,安宁清醒了。“你醒了。”这是一个不辨男女的中低音。他打量了眼这个拿灯光照他的女性,高挑的身材,迷人的金棕发,一张平庸的脸以及带着喜感的八字眉。“这里是?”他张着嘶哑的嗓音问道。“我的小木屋,你在山边昏睡过去,我就把你捡回来了。”安宁看着她,只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,可是他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。“你在说什么?”他又张着嘶哑的嗓音问到。那个女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,继又走近了他,对着他重复刚才的话。安宁绝望的发现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,这似乎只有一瞬间的事,猝不及防的生活。那女人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倒八字眉下的目光看不见情绪。她给他泡了一杯茶,他拿着很是烫手,不安分的茶叶还在滚烫的水里上下翻腾。我叫乔,她拉过他的另一只手在他的手心写到。你的声音有点哑,明天,我带你下山吧。安宁这才发现他还在山上,这是山里的一间小木屋。“你不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?”他问到,乔摇了摇头。 安宁似乎不习惯在山上过夜,以至于一早就醒了,他盯着那杯空茶的茶叶发着呆,生活似乎再也不能带给他什么了,他这样想到。这时,乔的房门开了。“早上好。”安宁习惯的打着招呼,可是等他抬头一看,却诧异的发现他竟不认识眼前的人,同样高挑的身材,迷人的金棕发色,可是脸却不一样了,不是变得多么漂亮,而是完全是两个人的样子,除了那对充满了喜怒的八字眉。“我是乔。”她微笑的说着,算是为他的疑问作了回答。安宁只见她的嘴一张一合,可是这次他看懂了她说的什么。她是乔,大抵他是遇到了一个善良的山妖了吧,会变脸的。 他们下了山,安宁茫然无措不知该去哪里。去上班吧,他看着她的眼睛,似乎能感应到她对他这样说,高档的地段,往来的车辆,林立的高楼,市区的一切都在张扬的诉说着它的繁华。安宁忧伤而略带难为情的走进了公司大门,他突然发现,大家好像看不见他的存在,因为失聪的缘故,入口大厅安静的可怕,西装革履的男女步行匆匆,不只是对他,他们每一个人好像都看不见别人的存在,争分夺秒地往来与忙碌着,即使他们在说话,可是在安宁的眼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孤立存在的。他想转过身去问乔,这是怎么回事,可是乔消失了。 安宁乘着电梯上了楼,来到职员室,打开电脑准备工作,然后发现了经理让他去一趟办公室的e-mail。他起身,向办公室走去,路过另一个部门的时候,他发现她的前妻和现任丈夫在互相捅刀子,两个人的神情扭曲,身上淌着血,可是周围人一脸甜蜜和幸福地看着他们,他们的口形明显在说,好恩爱。安宁发现自从他下山以来,一切似乎变得离奇,他紧了紧身上洗的发旧以及略带褶皱的西装,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们,等了许久,没有反应,他才发现自己听不见了,于是自己开了门。办公室里透着一股浓浓的茶味,他们一向威严的总经理,显得很疲惫,这和安宁一向认知的有所不同,他看来,他一直是完美而毫无缺点的,高超的学历,优越的家庭以及让人称羡的管理才能。这时候的安宁看着他似乎看见镜子前的自己,疲惫不堪以及沉重绝望。“经理。”他开口到,依旧是嘶哑的声音。经理对他点了点头,打开了抽屉,里面有许多的手,安宁看着他卸下了身上的那只,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给自己换上了。安宁的心掀起了惊天巨浪,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,他想惊叫,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:这么多只手,你一定很累吧,经理。经理诧异的看着他,笑得无奈,他说了什么,他听不见,只能不住的点头。 下班以后,安宁发现这个城市里的云都带着变幻莫测的色彩。旧街的一个贫穷的男孩的肋骨突出了他的身体,他用那根肋骨刺死了训练他的杂技团团长,那是一个在这个城市里略有名气的老头,医院看嘶哑的喉咙,却发现那个医生是没有心的,安宁一向喜欢的慈眉善目。他在同一个小型的心脏起搏器维持生命。安宁可以透过他的肉体看到一切。一个没有心的医生他的仁爱是从哪里来的呢。安宁颓然的坐在路边,看着这个犹如用优越的土壤培育出来的似玫瑰般繁华的城市,这个完美的让他格格不入的城市在荆棘丛生,每个人都活得遍体鳞伤。 突然,他的眼前的一暗,一片阴影挡住了他的视野,他抬起头,是乔。她的脸又不一样了,只是这次,他发现他可以准确的辨认出现在的乔是本来的乔,没有任何改变的她。美艳精致的脸庞,优雅的金棕色头发更能衬托她的气质,如果无视那条横亘了半张脸的伤疤的话。“这就是你吗?乔。”安宁轻声问着这个逆着光的美丽女孩,她笑着摇一摇头,撕下了那一条可怖的伤疤,这时候,安宁觉得一切都黯然失色了,直到他发现了她那条从未改变过的八字眉,这一次不再让人觉得喜怒,而是孤寂。乔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伸出手摸了摸眉毛,说道:“这是我为自己保留的独有的忧郁,就好像这张脸,得不到,撕不下。”安宁发现他可以听见声音了,不是耳朵,而是他的心代替了这个感官。这个时候,他才明白,这个充满了鬼异而又犹如怪兽行走的城市每一个人都有故事,而他,可以用他的心去读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,他也成了这个怪兽域的怪兽,这样一看,本来的故事,他的故事就微不足道了。只是千千万万分之一而已。 安宁无处可去,他和乔回到了那个小木屋,他的房间里,他为那一杯喝剩的茶添上了水,这一次,茶叶都沉到杯底,当真是一煮浮生啊,安宁感叹道。 以后的日子,安宁依旧听不见任何的声音,他也依旧在怪兽域里生活着,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死了一遍变异过来的物种一样。”某一天清晨安宁笑着对乔说。 这时候的乔又变了一张不一样的脸,那双好像会说话的八字眉让安宁不用听,也可以感受她接下来的话:“把每一次的生活中的磨难,不公与毁灭都看成是一次死亡,你能醒的过来你就获得了重生。” 在这个满是怪物的世界里生存,首先,你也要变成怪物。 这就是生活。 10一颗流星15护理周娜寂静无垠的夜空中,散发着迷人的自由的气息,偶尔点缀的几颗星星也只是把夜衬托得更黑,更静罢了。 林此时有些沉重的呼吸,在他自己耳中听起来都是刺耳的。他站在山坡最高处,时不时看看表,又看看暗黑无际的夜空,他为了这一刻,已经努力了三十五年。 “快了,还有十秒。”林的额头渗出细汗,嘴里轻声倒数着,眼睛死死盯着夜空中的某处。“五、四、三……”林的声音因为紧张甚至都开始颤抖“二,一!” “膨”的一声,一道巨大的光亮划过天际,顿时恍如白昼,林被震得摔到了草地上,三秒后,一切如常。 “太好了!太好了!终于成功了!”林不顾自己身上的尘灰,一跃而起。望着刚刚闪过白光的初始点,林激动得流下了眼泪:“叔,我成功了,成功了!人类有救了!!” 第二天,新闻争相报道“人类所创造的第一奇点出现,它会带着怀有勇气的和信仰的勇士穿过黑洞,找到人类适宜的星球,然后移民,拯救全人类。” 林默默关掉收音机,来到他叔叔墓前,献上了他叔叔生前最爱的百合花。当然,是人工培育的百合花,白色于一遍黄色中格外显眼。 “林永德”,林第一次这么称自己叔叔,“第一个奇点的名字叫林永德。”林哽咽了,“叔,是你带我走上这条道路,让我找到自己真正的信仰,也让我,让人类被拯救。谢谢你,叔叔。” 眼泪滴在百合花瓣上,折射出林走的身影。林越变越小,越变越小,直至回到了他的十八岁。 那时,地球还是一派繁荣,人类,仍然控制着大自然。不过,就像罗斯福前期的大繁荣情况一样,巨大的繁荣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危机。 林,完全不管危机也好,繁荣也好。刚高中毕业的他眼里只有玩乐。事实上,他高中也没怎么念书,靠着天生的超人记忆力和理化自学能力,轻松拿下了全国知名的Q校。 “Hey,Buddy,你还看这种书?”林难得邀别人来自己家里,这次是喝醉了,被同学给扛回来的。 “神马书?”,林握着空酒瓶,爬过沙发,搭着也喝到半醉的同学肩膀。“我的信仰?神马屁书?!那是我那个死板,古怪的叔叔的!小爷我看的书怎么会如此肤浅!哈哈哈……”林甩开酒瓶,翻身栽在了沙发里。 “诶!那你信仰是什么啊?”同学饶有兴趣的问。 “我?”林闭着眼躺在沙发上,“小爷,我没信仰!都什么年代了!还谈信仰?!土包子!” 三个月假期,林很快就鬼混了过去。期间没见到叔叔一次面,林父母早亡,一直和叔叔住在一起,不过说是这样,十八年来,见过他叔叔次数屈指可数。林窝在沙发里,看着新闻报着各地愈发严重的沙霾天气,不满的望了一眼因沙子和雾霾而暗黑的窗外。“嘁!”大力的按下遥控器,蒙头大睡。 林终于还是来到了校园,走进了Q校知明的物理系。系数授得知林是CUDRH国家天文局局长的侄子后,对他投以了些许讨好的目光。 在一天讲述重力时,冲进来一个人,对系教授耳语几句,林就被莫名其妙的带走了。 林下车后,惊讶了一下,但瞬间又平静了下来。国家天文局。 在带领人的左绕右绕七绕八绕之后,林见到了身着宇航服的叔叔,他,老了许多。 林永德见到林的第一眼满是欣喜,他很高兴这小子长这么大了!但随即又叹了口气。 “过来。”林永德拉近了与林的距离。 “你很聪明,孩子。但是我希望能追随我。”林一直低着头,他最讨厌别人命令他。“人类需要你,我有可能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。”林心头一惊,自己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?“你去那儿?” “创造奇点。”林听得一脸疑惑。“你听着,现在宇宙间有一个黑洞出现,地球磁场发生改变,扬尘加强,气候愈加变暖,冰川融化加强,多种植物、动物消亡,到最后…” “最后人类也会。”林接话。 “对,没错。但是,我几年前发现了一个奇点,数据我不能准确计算出来,但是,如果通过这个奇点,我们就有可能穿越黑洞,找到适宜的地方来迁移人类,拯救大家。” “但你不是没有计算出奇点的位置吗?你怎么找?这不是送死?” “不,我算出了大概的范围,锁定在一个三角区域内。”林永德宠溺的揉了揉林的头发,“我如果死了,飞船会把数据寄回,那样区域会更小,刘叔现在在研制一种可航至宇宙的卫星助推器,如果日后成功了,它会撞向奇点,成为流星回到地球,那样就确定奇点了。”林永德与领林进来的人交换了眼神,他就是刘叔。 “你不怕吗?” “孩子,当你有一种献身科学,拯救人类的信仰时,你就什么都不怕了!”林永德笑得很高兴的样子。 “孩子,答应我,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情,继承我们的信仰,好吗?”林永德盯着林,期盼不言而喻。 “嗯”。林还是觉得在扯淡,怎么可能上一秒还是美好无比下一秒就世界末日。 直到新闻日渐报出各种植物动物消失数字越来越多,沙霾天气愈来愈重。林才开始慌了。最后的敲醒是,林接到刘叔的电话,说林永德已寄回数据,快赶往天文台。是的,已寄回数据的含义即是林永德真正的消失了,消失在林的世界。 这是打击,更算是对林的动力吧。那个年少的承诺又浮现出来。林在翻阅叔叔生前笔记时发现了他的随手记下的一句话: 人要生活,就一定要有信仰。信仰什么?相信一切事物和一切时刻的合理内在联系,相信生命将作为整体延续下去。 林也是因为这句话,不断的坚持了下去,整整三十五年,算出了那个方程式,解得奇点位置。 林望着已是暗黄色的地球,叹了口气,拉上了飞船窗户窗帘。 闭上眼,林又看到了前几天那颗令自己振奋不已的流星,他扬起嘴,知道那是叔叔带来信仰的礼物。 11浮世绘12修园 江灵艳“你想起年少时,固执地夺取单一的绚烂与欢乐,拒绝枯萎与悲苦,不禁感到差赧——真像浅塘在暴风雨面前痛哭。人生应和秋林所呈现的,不管各自在岁月中承受何等大枯大荣,一切都在平静中互相呼应、成全,共同完成美丽的深邃……” 合上文集,揉了揉发胀的眼睛,林一望向窗外。时值11月,此时她正坐在前往北方的火车上。在这个交通快捷的时代,为了省下一些钱,她还是选择了火车,即便车程是漫长的二十余小时。火车进入隧道,当看到车窗玻璃上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时,林一才意识到自己在微笑——终于远离那个家。呵,已经不能算家了,她在心里冷笑。 林一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,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,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林意。一家四口生活平静,如水般前行。直到她16岁那年,没想到生活给她的成年礼如此意外,从此平静的海面肆意起大风,再也平静不下来。 父亲出事故是在那年夏天。放学后,林一抬头望了望乌云堆积的天空,但沉沉的,天气真糟糕。回到家,立即感到不同寻常的氛围及低气压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母亲低着头抽泣,听见她开门回来的声音,抬起头望着她,双眼红肿,定是大哭过一番。哥哥靠在墙边,指间有隐隐的火光,吸入一口,吐出浓浓的烟,沉默着不说话,烟雾弥漫,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。哥哥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?林一心里想到的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。 林一犹豫着如何开口,母亲望着她欲言又止,终于还是传来她嗫嚅着的声音:“你……你爸的手没了……”刹那间脑袋一片空白,林一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,怎么会这样?! 父亲在当地工厂的流水线上工作,工作简单而机械。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工作,传送带突然卡住,他俯身检查,停转的机器突然又运转起来,他的手被绞入,顿时血肉模糊,他的哀嚎声惊动工友,按下了机器开关,人被救回来了,却失去了双臂。工厂机器存在常年使用却疏于检查的问题,为了逃避责任,拒绝赔偿,他们把这起事故归于他的个人过失,并立即辞退了他。母亲上门理论,却难敌蛮横的老板们,无根无基,投诉无门,最后硬是埋下这样的结果。 “轰”一声雷响,大雨倾盆而下。生活像雨中摇摆的树枝,再也无法安定。截肢手术及护理去了家里大部分积蓄,母亲一边上工一边照顾无法自理的父亲,主心骨倒下,其他人就要站起。林一努力学习,高考就要来了,她还有梦想,只是她害怕回到家里,面对颓靡的父亲,疲惫的母亲,以及越来越少在家却越来越暴戾的哥哥。于是她把所有重心扑在了学业上。 六月高考,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。林一抬头看太阳,阳光却太过刺眼。她等来了被自己属意高校的录取通知书,生活却又给了她一记耳光。 哥哥因抢劫被捕入狱。哥哥怎么变成这样了?母亲再次以泪洗面,他是这个家将来的支柱,是他们将来的希望与依靠,林一好像明白了母亲的意思,她是想让她放弃学业,用她的学费来稍加疏通,让哥哥少受点苦。这点钱有什么用?林一麻木地想,从小到大,父母总是偏爱哥哥多于她,如今又用她的梦想来为他们偏爱的后果买单。 愤愤不平,却又无可奈何,林一最终还是放弃了大学梦。她进入一家超市当收银员,微薄收入与母亲一起维持家庭支出。母亲一面照顾父亲,一面打工,还要抽时间去看狱中的儿子,几个月下来,整个人瘦了一大圈。林一看着也有些心疼,更多的却是厌恶。 火车一路向往北,从开始蜿蜒的道路渐渐变得笔直。窗外是广阔的平原,像是一块巨大的桌布,偶尔零星的小村庄,就像散落在桌布上的糖果,是酸是甜,只有品尝了才知道。林一决定离开家的念头其实已经很久了,蠢蠢欲动,却又不敢迈出。直到她看到: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,还有诗和远方。她想,要为自己活一次。她偷偷多打了好几份零工,存下工资为自己的远行筹划。几个月后,终于踏上远行的道路。 路途漫漫,广播播放着即将到达A站,这个她梦寐以求的城市,她就要到达了。她收拾自己的行李——不过一个背包,里面装着几件衣服以及为数不多的余钱。旅客躁动起来,推攘着,拿着各自的行李,生活好像从来不容易,忙碌而无奈。林一收起桌面的文集,书本抖落间,掉出一个信封,她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叠钱与一封信:一一,妈妈知道你对现状不满意,也知道你常常晚归打着好几份工,就想离开这个家。妈妈无法给你好的生活,你去追寻梦想的生活,记得照顾好自己。还有记得,其实我们一直都很爱你。眼眶有些湿润,她想起哥哥很早就不念书了,以减轻家里压力,父母辛勤工作只为给她上最好的学校,一直以来,是自己太自私而忽略了他们为她付出的一切。 不知何时起风了,风翻起书页,翻到她未看完的那段话“……树的枯叶装点了磐石,苔痕衬托浮光,因容纳成就丽景。当心胸无限空旷,悲与喜,荣或枯的情事,就像顽皮的松树偶然抛来的小果粒,你咽下后,微笑一如老醋”。她一直觉得生活还算容易,只是原来背后有人默默为她承担着那份不容易。 现在,林一想,她能做些什么呢,北方太冷,离巢的鸟儿该回家过冬了。一起承担,即便是寒冬,拥抱着取暖就不会太冷。 12平凡之路14七中甲班梁贝蕊一 元宵既至,庙会遂开。敬神上香,八方来拜。祈旺圆家,否极泰来。 星斗凌空,花灯如昼,水波隐银,人面桃花。十里八乡的人们在一米来高的戏台前坐得满满当当,翘首以待本次庙会的重头戏——梆子戏《打金枝》。 随着一声高昂绵长的开腔,大幕骤开,板胡声起,二胡三弦齐奏响。一众青衣装扮的丫鬟簇拥着一位华冠凤裳的公主出场,公主柔媚的身段、酥醉的唱腔、近乎完美的走位,引得台下观众掌声如雷、不绝于耳。 公主的扮演者,正是当地有名的旦角儿,人称“赵画眉”。 二 赵画眉原名赵银源,是个实在的男人,祖上曾靠承包港口船舶发家,浙江宁波人,家族在清末一度是当地道得出祖宗三代的大户。而今,家道已落,父亡母故,亲戚四散,茕茕孑影,落魄为生。因其生得皮薄肤嫩,骨细身轻,白净似葱,被戏班头子相中,才成就了如今的“旦角儿”的名号。 “赵画眉”这个名字的由来,不只因为他唱腔悠婉似极画眉,更因为他时常在唱戏时将一只画眉鸟供于幕布边。他总跟人说,那是只实在的神鸟。 这个“神鸟”的由来倒颇为有趣。赵画眉初入戏班时因技艺笨拙、资历尚浅受尽师父和众伶童的欺负,一日师父让他去买大烟壳,在中药店门口,一算命老人叫住他问他算不算命。赵画眉摆手:“牛马命,不用算!” “不,是富贵之命。” “当真?” 算命老人将案前的一个金笼往前推,正言道:“我这有只嫌贫爱富的画眉鸟。非精金不食,非金笼不住,非大富大贵之人不与之鸣啭,非前程似锦之身不与之相伴。它已出走数次,我自知无力相留。这厮方才对你啼叫三声,想必是相中你做他的主人,你如愿意,我愿将这金笼相送,如何?” “昔日我本殷商望族,而今一文不值。若我走后,它愿跟来,我便信我真有富贵再生之命。”说后赵画眉回奔梨园。画眉鸟并非追来,赵画眉当无味笑话一场,并不在意。 三 次日清晨,一众伶童在通铺上睡得正酣,赵画眉觉耳边有人私语,睁眼瞧见是昨日的画眉鸟在啄他的枕内巾。 赵画眉翻身立地,细审四周,当时正值隆冬,门窗紧闭,无隙可入。赵画眉遂以其神鸟无异,朝夕相伴,形影不离。 说来也怪,自此赵画眉学艺日精,进步神速,无论是《大祭桩》的黄桂英,还是《西厢记》的崔莺莺,抑或是《铡美案》的秦香莲,无不是入木三分,令人称赞不绝。很快,三镇五村、方圆十里的人们都知道了有这么个很会唱戏的赵画眉。 名噪如此,为其撒金送银的乡绅土豪络绎不绝,风头一时无两。画眉鸟鸟凭主贵,雕笼玉食,不在话下。 四 文化大革命的到来很快结束了赵画眉的黄金时代,“反四旧,清左倾”的横幅遍布街头陋巷。戏园之物烧钱毁砸,狼藉一片。 红卫兵清理赵宅的时候,画眉鸟端立于金笼之上,它老了不少,却依旧美丽。全身大体棕褐,头顶至后背上有黑褐竖纹,眼周白色延伸成狭长的眉纹。 一红卫兵出手赶画眉鸟:“这旧社会的恶灵,贪恋腐烂的金银,必须打倒。” 赵画眉瞧见,赶忙上前制止,半求半哭地说:“它死了,我也要死的。” “啧啧啧,瞧着惑人心智的鸟,断不能放过。”这话一出,赵画眉扑身护鸟,竟与红卫兵厮打起来。红卫兵队长见起了骚乱,便来询问。队长本是戏园前补碗匠的儿子,平日里没少受赵画眉的打赏,自然也知“神鸟”之说。 队长带走了金笼,没伤画眉鸟:“这鸟如今老成这般,也活不长久,今日便不费力气杀它了。” 被一洗而空的赵宅,虚空而安静,赵画眉和画眉鸟绝望而庆幸地呆着,发了一天的空。 五 赵画眉好似中了降头,平日也不与人言语,总学着画眉鸟的叫声与它对啼。人们都说他不讲人话,改说鸟语了。 人们都说他疯了。 六 四人帮被打倒,十年文革走到尽头。还不算老的画眉和实在太老了的画眉鸟,也对此欣喜若狂。失了金笼的画眉鸟没有飞走,或许是朝夕相伴让它生出了忠诚,或许是动荡不安令它体味了惺惺相惜。 总之画眉鸟知冷知热的表现,令他欣慰不已。 画眉鸟缠着赵画眉,赵画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它:“明天我就把房子卖了,咱们买个园子,重新唱戏,也给你买个金笼子!” 活着度过十年凶险文革的他们,真的寂寞太久了。 七 赵画眉提着一袋喂鸟的饲虫和旧时的戏服、新买的金笼进入院子的时候,画眉鸟正躺在冰冷的地上,血肉斑斓的样子,旁边一只威武的猫来回踱步,嘴里藏不住的腥味。 一位下巴几乎兜不住她肉的缠足妇女自屋而出,连连欠身:我想老宅子定有不少老鼠,便买了只猫来。不想这蛮猫一进门便咬死了您的鸟,真不知该怎么赔偿您才好。 “啊……” 赵画眉轻啊了一声,瘫软在地上,双目失焦,唇无血色,好似被人剔了魂。 这次,他真的疯了。 后记: 塞翁失马,祸福相依。枯杨遍天,芳草萋萋。碌骨一生,分文不剩。人生喜怒,何足堪惜? 13石榴花12七中罗晓燕石榴最终还是从张家嫁进了陈家。那年她才十八,他不知道为她揭起帕头的人是什么模样。 但这一切似乎并不重要。最初被卖到李家做童养媳的时候,她才四岁。李家人跟她说,想要吃饭就得干活。八岁那年,李家又将她卖给了邻村的老王家。十一岁,她来到张家,那时她以为,老张家的老三会是她未来的丈夫。 陈家离张家有三里地。成亲那天,池塘里的冰还没有全化,张家人并不觉得需要太多东西。扯块红布子包了点杂物,再稍微叮咛几句,一切就算准备就绪。天还没全亮,大红袄子的石榴来到池塘边,偷偷挖了一小株石榴苗子,又偷偷将它藏到那小担子物什里,又仔仔细细地将红布子重新包了一遍,将那有些碍眼的那块补丁,刚好调到边缘被挡住的地方。 远处渐渐清晰的晨光里传来几声犬吠,由远及近的一小拨人马。石榴坐上板车,红帕子底里泥泞的山路,以及那不知从何而来,弥漫不散的酒气。 石榴从地里回来时,晌午已过。婆婆一边责骂她偷懒,一边扔给她瓜瓢,让她去东厢借点米下锅。老夫人那边,总是免不了也给她一顿骂,但这顿骂可以换小半瓢的米。 丈夫阿旺回来时,天已黑透。瘫软在床上,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。石榴只管干自己的活,不顶嘴,也少回话,省得一句不对,又遭来一顿打。孩子还没满月,她只想多陪着他。 “老李那犊子,不就找他借点钱吗?我大陈家还会还不起吗?” “这村里四邻早就被你借透了。也没见你还过,人家当然……”石榴的话还没说完,就感到脸上一顿火辣的痛,抬起头,见醉醺醺的阿旺恶狠狠地瞪着自己:“还不是被你这臭娘们骗的,说什么干活勤快,浪费老子那么多钱娶回来的。” 石榴气不打一处来,忍不住还嘴:“真敢说,你们全家人都得我一个人养……”脸上又是一阵辣痛,石榴没站稳,一个趔趄倒在地上,怀里的孩子也滚到了地上,哇哇大哭起来。石榴伸手想去抱,却又被扯住头发拳打脚踢一顿。一年多以来的苦楚在孩子的哭声中愈演愈烈,石榴再也受不了了,挣脱开来夺门而出,一头扎进无尽的夜色。 石榴哭着往前跑了很久,她不知道要去哪里,她可以回哪里?跌跌撞撞,她回到了母亲的家,这个生了她却抛弃她的地方。母亲拉着满身狼狈的石榴,心疼得直掉眼泪。那几年闹饥荒,不想饿死就只能被卖掉,这些事石榴不是不知道,所以当她得知自己的离开可以让自己和家人都不用饿肚子的时候,小小的石榴很懂事地跟母亲说了再见。只是没有想过,这样的故事会重复那么多次。 石榴很想孩子,但又不敢回去。第二天小姑子赶来,跟她说孩子没人照顾,哭了好久的时候,石榴就跟着回去了。所幸,因祸得福,老夫人跟丈夫说媳妇怎么可以打,万一打死了怎么办?丈夫也因此,保证不再打石榴。虽然每天依旧烂醉如泥,责骂石榴,但却也真的没有再动手。 儿子阿辉已经四岁,跟她带来的石榴树苗一样高了。石榴现在可以每天去远一些的山里耕种,到天快黑才回来。阿辉已经可以独自一个人去山里放牛,会去村里的木材厂捡一箩筐的刨木花,等她回来再去挑回来当火引子。回到家的石榴还得做饭洗衣服,阿辉拿着瓜瓢去找老夫人借粮,婆婆也帮着下锅。大点的土豆都卖掉了,剩下些指头大的卖不出去才是家里吃的。但那削起皮来实在费工夫,削一个钟头才够铺满篮里,还好,阿辉很懂事,总是削好了等她回来。石榴看着瘦瘦小小的阿辉,有些心安吗,也有些愧疚。 阿辉初中毕业了,瘦瘦小小的,还不到石榴身材的一半高。虽然考上了一所专科学校,但他没有去,而是去给村里帮忙做苦力,挑沙担砖,补贴家用。二儿子跟丈夫吵架完后就借了钱离开家去了城里。女儿八岁的时候就去投奔了远亲,给人家干活换口饭吃。而阿辉总算找到了一位师傅做了学徒,开始学木工,三个月后却又重新回到工地搬砖。石榴不明白,追问下才知道,原来阿辉的师傅是丈夫阿旺的酒友,阿辉每天晚上要听父亲骂师傅,第二天又要听师傅骂父亲,夹中间两头不是人。幸运的是,半年后,阿辉被另一位外地来的木匠看中,收了他做徒弟。 石榴想给阿辉找个媳妇,只是不顾找了多少家,一听是南村阿旺家的,都再无音讯。最后,终于在十几里地外找着了一家。而石榴选儿媳的标准和她当初被选中的理由是一样的:身体强壮会干活。理由自然也是一样的:南村老陈家很穷。 老夫人去世了。没有老夫人在,东房那边欺负他们欺负地更狠了。把猪圈圈到他们厨房前,故意将挑回来的柴担放在路中央,以要建小房子为由拆了他们家的茅房……二十出头的阿辉瘦瘦小小的,但已然结实,一拳打过去从此两边老死不相往来。 阿辉很努力,起早贪黑,但如同但年的她一般,怎么挣都不够还债。但毕竟,现在不是她一个人了,有阿辉,有阿辉的媳妇,总一天可以还清楚的。 阿旺去世的时候,石榴的眼泪也是很真诚的。苦也罢恨也罢,毕竟一起走了四十年。阿辉走之前,已经神志不清好几天,却在最后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。 石榴只剩一个人了,儿女们早就搬出了这几十年的破房子,只有院子里的石榴还在。 但是,每天都是热闹的,孩子们常常回来,四周全是高楼,她那小破放在藏在中间,倒也相处平静。 南方的冬天不会太冷,但每天石榴树都还是掉光了叶子。阿辉将糖纸绑在枝丫上,石榴树就像结满糖果。小孩子们开始地在院子里奔跑着。她总是在树下安静地给老夫人和婆婆还有阿旺烧纸钱,嘴里念着那些听不清的句子。 院子里放起烟花,小孙子们很开心,石榴抬起头,看见绽放在烟火中的,高高的石榴树,就像开了一树的花。 福建中医药大学新闻中心 长按右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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